黃花面
來源: 2022年12月23日 字體:大 中 小
●高召子
人生過眼萬事役,記憶細思孩童時。
那個叫星晨的小女孩快速張開嘴,用整齊的牙齒輕輕咬住一根焦黃色、飽滿潤澤的黃花菜的蒂,再由兩根筷子夾住,輕輕地往下捋,捋過黃花菜細長的花體,捋向黃花菜末端的時候,即刻似珍珠般黃亮的液體一滴、兩滴、三滴落到了碗里,清湯白面上瞬間開出了三朵油花,三朵金黃金黃的油花花慢慢擴散。隨著筷子的攪動,稍縱即逝般地變成了金絲線樣靠向了白瓷碗邊,最后停成了一個金色的和碗的圓形一樣的圓圈圈,像一個光環,直耀人眼。那根被筷子捋扁了的黃花菜一點一點地挪進了星晨的唇間,隨即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咀嚼起來,再看,兩根筷子攪動著敏捷地夾住一片瓷白如玉的面片,出水芙蓉般地離開了清湯,送到再次開啟的唇邊,輕輕一吸,便滑溜溜地鉆進了嘴里,星晨那只有孩童才有的粉嘟嘟的嘴唇,又開始隨著腮幫子的鼓動蠕動著……
坐在她對面的另一個小女孩收回目光,快速地咽了一下口水。
星晨的父親是個醫生,帶著一股來蘇兒水的味道掀開半截門簾進來,看見了小女孩,笑容可掬地示意妻子去給女孩盛飯,而此時的小女孩卻起身跑出了門,跑向不遠處的她們相約要去的小山澗……
小女孩的媽媽帶著弟弟妹妹在農村生活,她跟著爸爸在他單位的學校上學,每周回一次農村的老家,平時只能隨爸爸吃食堂,在那個吃飯憑糧票和飯票的年月,小女孩和她被稱為單身職工(不帶家屬)的爸爸兩個人共吃一份餐,小女孩總想把飯菜多留一些給辛苦勞作的爸爸,而她的爸爸總是把食堂里買的白面饅頭和更多的菜留給小女孩吃,自己每頓飯都是掏出從家里帶來的黑面餅子來填補腸胃。
那年、那月、那天的那個下午,星晨吃那根黃花菜的那個過程只不過短短的幾十秒,而在另一個小女孩的人生記憶里卻回放了幾十年,她還偷偷地給那碗飯起名叫“黃花面”,那個小女孩就是我。
“黃花面”其實就是一碗炒黃花菜做的湯面片,擱在現在來說再簡單不過了,而放在四十多年前,在一個九歲孩子的眼里簡直就是美味佳肴、世上珍饈。一晃幾十年過去了,那碗我腦海里香噴噴的黃花面,在我的記憶深處,不敢輕易碰觸,生怕一旦說出來,就會被打上貧窮的烙印。
改革開放以來,人們的生活水平不斷提升。從吃得飽到吃得好,再從吃得精到吃得藝術,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。而今的吃,不僅僅是為了果腹,而是我們享受生活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。
據我淺顯的認知,中國飲食文化中由于氣候、地形、歷史、物產及飲食風俗的不同,有如川菜、湘菜、魯菜等的菜系;吃法有火鍋、燒烤、煎、炸、燉,燜,做法工藝精湛、五花八門,品種琳瑯滿目。并形成了品牌化、連鎖化、健康化的更多嶄新的發展態勢,在餐飲美食的世界里,怎一個繁華了得。
如今,我的身材之所以一直保持所謂的富態狀態,與我小時候的生活環境是分不開的。我并不是單純憫農的“誰知盤中餐、粒粒皆辛苦”,是與我生在“黃花面”那個年代的成長經歷脫不了干系。而今的生活,即使不在外面吃飯,就是平常的一日三餐,也是既有果、有蔬、又有色、香、味,因為我找不出任何理由浪費食物,所以,便成就了我現在胖乎乎的樣子。